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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唐书·列传·卷十九

沈昫等

原文

○侯君集张亮薛万彻兄万均盛彦师卢祖尚刘世让刘兰李君羡等附

侯君集,豳州三水人也。性矫饰,好矜夸,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,乃以武勇自称。太宗在籓,引入幕府,数从征伐,累除左虞侯、车骑将军,封全椒县子。渐蒙恩遇,参预谋议。建成、元吉之诛也,君集之策居多。太宗即位,迁左卫将军,以功进封潞国公,赐邑千户,寻拜右卫大将军。贞观四年,迁兵部尚书,参议朝政。时将讨吐谷浑伏允,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,以君集及任城王道宗并为之副。九年三月,师次鄯州,君集言于靖曰:“大军已至,贼虏尚未走险,宜简精锐,长驱疾进,彼不我虞,必有大利。若此策不行,潜遁必远,山障为阻,讨之实难。”靖然其计,乃简精锐,轻赍深入。道宗追及伏允之众于库山,破之。伏允轻兵入碛,以避官军。靖乃中分士马为两道并入,靖与薛万均、李大亮趣北路,使侯君集、道宗趣南路。历破逻真谷,逾汉哭山,经途二千余里,行空虚之地。盛夏降霜,山多积雪,转战过星宿川,至于柏海,频与虏遇,皆大克获。北望积玉山,观河源之所出焉。乃旋师,与李靖会于大非川,平吐谷浑而还。十一年,与长孙无忌等俱受世封,授君集陈州刺史,改封陈国公。明年,拜吏部尚书,进位光禄大夫。君集出自行伍,素无学术,及被任遇,方始读书。典选举,定考课,出为将领,入参朝政,并有时誉。

高昌王麹文泰时遏绝西域商贾,太宗征文泰入朝,而称疾不至,诏以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讨之。文泰闻王师将起,谓其国人曰:“唐国去此七千里,涉碛阔二千里,地无水草,冬风冻寒,夏风如焚。风之所吹,行人多死,当行百人不能得至,安能致大军乎?若顿兵于吾城下,二十日食必尽,自然鱼溃,乃接而虏之,何足忧也!”及军至碛口,而文泰卒,其子智盛袭位。君集率兵至柳谷,候骑言文泰克日将葬,国人咸集。诸将请袭之,君集曰:“不可,天子以高昌骄慢无礼,使吾恭行天罚,今袭人于墟墓之间,非问罪之师也。”于是鼓行而前,攻其田地。贼婴城自守,君集谕之,不行。先是,大军之发也,上召山东善为攻城器械者,悉遣从军。君集遂刊木填隍,推撞车撞其睥睨,数丈颓穴,抛车石击其城中,其所当者无不糜碎,或张氈被,用障抛石,城上守陴者不复得立。遂拔之,虏其男女七千余口,仍进兵围其都城。智盛穷蹙,致书于君集曰:“有罪于天子者,先王也。天罚所加,身已丧背。智盛袭位未几,不知所以愆阙,冀尚书哀怜。”君集报曰:“若能悔祸,宜束手军门。”智盛犹不出,因命士卒填其隍堑,发抛车以攻之。又为十丈高楼,俯视城内,有行人及飞石所中处,皆唱言之,人多入室避石。初,文泰与西突厥欲谷设约,有兵至,共为表里。及闻君集至,欲谷设惧而西走千余里,智盛失援,计无所出,遂开门出降。君集分兵略地,遂平其国,俘智盛及其将吏,刻石纪功而还。君集初破高昌,曾未奏请,辄配没无罪人,又私取宝物。将士知之,亦竞来盗窃,君集恐发其事,不敢制。及京师,有司请推其罪,诏下狱。中书侍郎岑文本以为,功臣大将不可轻加屈辱,上疏曰:

君集等或位居辅佐,或职惟爪牙,并蒙拔擢,受将帅之任,不能正身奉法,以报陛下之恩。举措肆情,罪负盈积,实宜绳之刑典,以肃朝伦。但高昌昏迷,人神共弃,在朝议者,以其地在遐荒,咸欲置之度外。唯陛下运独见之明,授决胜之略,君集等奉行圣算,遂得指期平殄。若论事实,并是陛下之功,君集等有道路之劳,未足称其勋力。而陛下天德弗宰,乃推功于将帅。露布初至,便降大恩,从征之人,皆沾涤荡。及其凯旋,特蒙曲宴,又对万国,加之重赏。内外文武,咸欣陛下赏不逾时。而不经旬日,并付大理,虽乃君集等自挂网罗,而在朝之人未知所犯,恐海内又疑陛下唯录其过,似遗其功。臣以下才,谬参近职,既有所见,不敢默然。臣闻古之人君,出师命将,克敌则获重赏,不克则受严刑。是以赏其有功也,虽贪残淫纵,必蒙青紫之宠;当其有罪也,虽勤躬洁己,不免鈇钺之诛。故《周书》曰:“记人之功,忘人之过,宜为君者也。”昔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损五万之师,糜亿万之费,经四年之劳,唯获骏马三十匹。虽斩宛王之首,而贪不爱卒,罪恶甚多。武帝为万里征伐,不录其过,遂封广利海西侯,食邑八千户。又校尉陈汤矫诏兴师,虽斩郅支单于,而汤素贪盗,所收康居财物,事多不法,为司隶所系。汤乃上疏曰:“与吏士共诛郅支,幸得擒灭。今司隶乃收系案验,是为郅支报仇也。”元帝赦其罪,封汤关内侯,赐黄金百斤。又晋龙骧将军王浚有平吴之功,而王浑等论浚违诏,不受节度,军人得孙皓宝物,并烧皓宫及船。浚上表曰:“今年平吴,诚为大庆,于臣之身,更为咎累。”武帝赦而不推,拜辅国大将军,封襄阳侯,赐绢万匹。近隋新义郡公韩擒虎平陈之日,纵士卒暴乱叔宝宫内,文帝亦不问罪,虽不进爵,拜擒虎上柱国,赐物八千段。由斯观之,将帅之臣,廉慎者寡,贪求者众,是以黄石公《军势》曰:“使智,使勇,使贪,使愚。故智者乐立其功,勇者好行其志,贪者邀趋其利,愚者不计其死。”是知前圣莫不收人之长,弃人之短,良为此也。臣又闻,夫天地之道,以覆载为先;帝王之德,以含弘为美。夫以区区汉武及历代诸帝,犹能宥广利等,况陛下天纵神武,振宏图以定六合,岂独正兹刑网,不行古人之事哉!伏惟圣怀,当自已有斟酌。臣今所以陈闻,非敢私君集等,庶以萤爝末光,增晖日月。倘陛下降雨露之泽,收雷电之威,录其微劳,忘其大过,使君集重升朝列,复预驱驰,虽非清贞之臣,犹是贪愚之将。斯则陛下圣德,虽屈法而德弥显;君集等愆过,虽蒙宥而过更彰。足使立功之士,因兹而皆劝;负罪之将,由斯而改节矣。

疏奏,乃释。君集自以有功于西域,而以贪冒被囚,志殊怏怏。十七年,张亮以太子詹事出为洛州都督,君集激怒亮曰:“何为见排?”亮曰:“是公见排,更欲谁冤!”君集曰:“我平一国,还触天子大嗔,何能抑排!”因攘袂曰:“郁郁不可活,公能反乎?当与公反耳。”亮密以闻,太宗谓亮曰:“卿与君集俱是功臣,君集独以语卿,无人闻见,若以属吏,君集必言无此。两人相证,事未可知。”遂寝其事,待君集如初。寻与诸功臣同画像于凌烟阁。时庶人承乾在东宫,恐有废立,又知君集怨望,遂与通谋。君集子婿贺兰楚石时为东宫千牛,承乾令数引君集入内,问以自安之术。君集以承乾劣弱,意欲乘衅以图之,遂赞承乾阴图不轨,尝举手谓承乾曰:“此好手,当为用之。”君集或虑谋泄,心不自安,每中夜蹶然而起,叹咤久之。其妻怪而谓之曰:“公,国之大臣,何为乃尔?必当有故。若有不善之事,孤负国家,宜自归罪,首领可全。”君集不能用。及承乾事发,君集被收,楚石又诣阙告其事。太宗亲临问曰:“我不欲令刀笔吏辱公,故自鞫验耳。”君集辞穷。太宗谓百僚曰:“往者家国未安,君集实展其力,不忍置之于法。我将乞其性命,公卿其许我乎?”群臣争进曰:“君集之罪,天地所不容,请诛之以明大法。”太宗谓君集曰:“与公长诀矣,而今而后,但见公遗像耳!”因歔欷下泣。遂斩于四达之衢,籍没其家。君集临刑,容色不改,谓监刑将军曰:“君集岂反者乎,蹉跌至此!然尝为将,破灭二国,颇有微功。为言于陛下,乞令一子以守祭祀。”由是特原其妻及一子,徙于岭南。

张亮,郑州荥阳人也。素寒贱,以农为业。倜傥有大节,外敦厚而内怀诡诈,人莫之知。大业末,李密略地荥、汴,亮杖策从之,未被任用。属军中有谋反者,亮告之,密以为至诚,署骠骑将军,隶于徐勣。及勣以黎阳归国,亮颇赞成其事,乃授郑州刺史。会王世充陷郑州,亮不得之官,孤军无援,遂亡命于共城山泽。后房玄龄、李勣以亮倜傥有智谋,荐之于太宗,引为秦府车骑将军。渐蒙顾遇,委以心膂。会建成、元吉将起难,太宗以洛州形胜之地,一朝有变,将出保之。遣亮之洛阳,统左右王保等千余人,阴引山东豪杰以俟变,多出金帛,恣其所用。元吉告亮欲图不轨,坐是属吏,亮卒无所言。事释,遣还洛阳。及建成死,授怀州总管,封长平郡公。贞观五年,历迁御史大夫,转光禄卿,进封鄅国公,赐实封五百户。后历豳、夏、鄜三州都督。七年,魏王泰为相州都督而不之部,进亮金紫光禄大夫,行相州大都督长史。十一年,改封郧国公。亮所莅之职,潜遣左右伺察善恶,发扌适奸隐,动若有神,抑豪强而恤贫弱,故所在见称。初,亮之在州也,弃其本妻,更娶李氏。李素有淫行,骄妒特甚,亮宠惮之。后至相州,有鄴县小兒,以卖笔为业,善歌舞,李见而悦之,遂与私通。假言亮先与其母野合所生,收为亮子,名曰慎几。亮前妇子慎微,每以养慎几致谏,亮不从。李尤好左道,所至巫觋盈门,又干预政事,由是亮之声称渐损。十四年,又为工部尚书。明年,迁太子詹事,出为洛州都督。及侯君集诛,以亮先奏其将反,优诏褒美,迁刑部尚书,参预朝政。太宗将伐高丽,亮频谏不纳,因自请行。以亮为沧海道行军大总管,管率舟师。自东莱渡海,袭沙卑城,破之,俘男女数千口。进兵顿于建安城下,营垒未固,士卒多樵牧。贼众奄至,军中惶骇。亮素怯懦,无计策,但踞胡床,直视而无所言,将士见之,翻以亮为有胆气。其副总管张金树等乃鸣鼓令士众击贼,破之。太宗知其无将帅材而不之责。有方术人程公颖者,亮亲信之。初,在相州,阴召公颖谓曰:“相州形胜之地,人言不出数年有王者起,公以为何如?”公颖知其有异志,因言亮卧似龙形,必当大贵。又有公孙常者,颇擅文辞,自言有黄白之术,尤与亮善。亮谓曰:“吾尝闻图谶‘有弓长之君当别都’,虽有此言,实不愿闻之。”常又言亮名应图录,亮大悦。二十年,有陕人常德玄告其事,并言亮有义兒五百人。太宗遣法官按之,公颖及常证其罪,亮曰:“此二人畏死见诬耳。”又自陈佐命之旧,冀有宽贷。太宗谓侍臣曰:“亮有义兒五百,畜养此辈,将何为也?正欲反耳。”命百僚议其狱,多言亮当诛,唯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,明其无罪。太宗既盛怒,竟斩于市,籍没其家。岁余,刑部侍郎有阙,令执政者妙择其人,累奏皆不可。太宗曰:“朕得其人也。往者李道裕议张亮云‘反形未具’,此言当矣。虽不即从,至今追悔。”遂授道裕刑部侍郎。

薛万彻,雍州咸阳人,自燉煌徙焉。隋左御卫大将军世雄子也。世雄大业末卒于涿郡太守。万彻少与兄万均随父在幽州,俱以武略为罗艺所亲待。寻与艺归附高祖,授万均上柱国、永安郡公,万彻车骑将军、武安县公。会窦建德率众十万来寇范阳,艺逆拒之。万均谓艺曰:“众寡不敌,今若出门,百战百败,当以计取之。可令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,观贼之势,必渡水交兵。万均请精骑百人伏于城侧,待其半渡击之,破贼必矣。”艺从其言。建德果引军渡水,万均邀击,大破之。明年,建德率众二十万复攻幽州,贼已攀堞,万均与万彻率敢死士百人从地道而出,直掩贼背击之,贼遂溃走。及太宗平刘黑闼,引万均为右二护军,恩顾甚至。隐太子建成又引万彻置于左右。建成被诛,万彻率宫兵战于玄武门,鼓噪欲入秦府,将士大惧。及枭建成首示之,万彻与数十骑亡于终南山。太宗累遣使谕意,万彻释仗而来。太宗以其忠于所事,不之罪也。

万均,贞观初历迁殿中少监。柴绍之击梁师都,以万彻为副。未至朔方数十里,突厥四面而至,官军稍却。万均与万彻横出击之,斩其骁将,虏阵乱,因而乘之,杀伤被野。鼓行而进,遂围师都。俄而师都见杀,城降,突厥不敢来援。万彻后从李靖击突厥颉利可汗于塞北,以功授统军,进爵郡公。初,靖将击吐谷浑,请万彻同行。及至贼境,与诸将各率百余骑先行,卒与虏数千骑相遇。万彻单骑驰击之,虏无敢当者。还谓诸将曰:“贼易与耳!”跃马复进,诸将随之,斩数千级,人马流血,勇冠三军。又与万均破吐谷浑天柱王于赤水源,获其杂畜二十万计,追至河源。万均此后官至左屯卫大将军,累封潞国公而卒。

万彻寻丁母忧解职,俄起为右卫将军,出为蒲州刺史。会薛延陀率回纥、同罗之众渡碛,南击李思摩,万彻副李勣援之。与虏相遇,率数百骑为先锋,击其阵后,骑皆散,贼顾见,遂大溃。追奔数十里,斩首三千余级,获马万五千匹。以功别封一子为县侯。十八年,授左卫将军,尚丹阳公主,拜附马都尉。寻迁右卫大将军,转杭州刺史,迁代州都督,复召拜右武卫大将军。太宗从容谓从臣曰:“当今名将,唯李勣、道宗、万彻三人而已。李勣、道宗不能大胜,亦不大败;万彻非大胜,即大败。”太宗尝召司徒长孙无忌等十余人宴于丹霄殿,各赐以貘皮,万彻预焉。太宗意在赐万彻,而误呼万均,因怆然曰:“万均朕之勋旧,不幸早亡,不觉呼名,岂其魂灵欲朕之赐也。”因令取貘皮,呼万均以同赐而焚之于前,侍坐者无不感叹。二十二年,万彻又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,率甲士三万自莱州泛海伐高丽,入鸭绿水百余里,至泊灼城,高丽震惧,多弃城而遁。泊灼城主所夫孙率步骑万余人拒战,万彻遣右卫将军裴行方领步卒为支军继进,万彻及诸军乘之,贼大溃。追奔百余里,于阵斩所夫孙,进兵围泊灼城。其城因山设险,阻鸭绿水以为固,攻之未拔。高丽遣将高文率乌骨、安地诸城兵三万余人来援,分置两阵。万彻分军以当之,锋刃才接而贼大溃。万彻在军,仗气凌物,人或奏之。及谒见,太宗谓曰:“上书者论卿与诸将不协,朕录功弃过,不罪卿也。”因取书焚之。寻为副将、右卫将军裴行方言其怨望,于是廷验之,万彻辞屈。英国公李勣进曰:“万彻职乃将军,亲惟主婿,发言怨望,罪不容诛。”因除名徙边,会赦得还。永徽二年,授宁州刺史。入朝与房遗爱款昵,因谓遗爱曰:“今虽患脚,坐置京师,诸辈犹不敢动。”遗爱谓万彻曰:“公若国家有变,我当与公立荆王元景为主。”及谋泄,吏逮之,万彻不之伏,遗爱证之,遂伏诛。临刑大言曰:“薛万彻大健兒,留为国家效死力固好,岂得坐房遗爱杀之乎!”遂解衣谓监刑者疾斫。执刃者斩之不殊,万彻叱之曰:“何不加力!”三斫乃绝。

万彻长兄万淑,亦有战功。贞观初,至营州都督,检校东夷校尉,封梁郡公。季弟万备,有孝行,母终,庐于墓侧。太宗降玺书吊慰,仍旌表其门。后官至左卫将军。并先万彻卒。

初,武德、贞观之际,有盛彦师、卢祖尚、刘世让、刘兰、李君羡等,并有功名而不终其位。

盛彦师者,宋州虞城人。大业中,为澄城长。义师至汾阴,率宾客千余人济河上谒,拜银青光禄大夫、行军总管,从平京城。俄与史万宝镇宜阳以拒东寇。及李密之叛,将出山南,史万宝惧密威名,不敢拒,谓彦师曰:“李密,骁贼也,又辅以王伯当,决策而叛,其下兵士思欲东归,若非计出万全,则不为也。兵在死地,殆不可当。”彦师笑曰:“请以数千之众邀之,必枭其首。”万宝曰:“计将安出?”对曰:“军法尚诈,不可为公说之。”便领众逾熊耳山南,傍道而止,令弓弩者夹路乘高,刀楯者伏于溪谷。令曰:“待贼半渡,一时齐发,弓弩据高纵射,刀楯即乱出薄之。”或问之曰:“闻李密欲向洛州,而公入山,何也?”彦师曰:“密声言往洛,实走襄城就张善相耳,必当出人不意。若贼入谷口,我自后追之,山路险隘,无所展力,一夫殿后,必不能制。今吾先得入谷,擒之必矣。”李密既度陕州,以为余不足虑,遂拥众徐行,果逾山南渡。彦师击之,密众首尾断绝,不得相救,遂斩李密,追擒伯当。以功封葛国公,拜武卫将军,仍镇熊州。太宗讨王世充,遣彦师与万宝军于伊阙,绝其山南之路。贼平,除宋州总管。初,彦师之入关也,王世充以其将陈宝遇为宋州刺史,处其家不以礼,及此,彦师因事杀之。平生所恶数十家亦皆杀之。州中震骇,重足而立。会徐圆朗反,彦师为安抚大使,因战,遂没于贼。圆朗礼厚之,令彦师作书报其弟,令举城降己。彦师为书曰:“吾奉使无状,被贼所擒,为臣不忠,誓之以死。汝宜善侍老母,勿以吾为念。”圆朗初色动,而彦师自若,圆朗乃笑曰:“盛将军乃有壮节,不可杀也。”待之如旧。贼平,彦师竟以罪赐死。

卢祖尚者,字季良,光州乐安人也。父禧,隋虎贲郎将。累叶豪富,倾财散施,甚得人心。大业末,召募壮士逐捕群盗。时年甚少,而武力过人,又御众严整,所向有功。群盗畏惮,不敢入境。及宇文化及作乱,州人请祖尚为刺史。祖尚时年十九,升坛歃血,以誓其众,泣涕歔欷,悲不自胜,众皆感激。王世充立越王侗,祖尚遣使从之,侗授祖尚光州总管。及世充自立,遂举州归款,高祖嘉之,赐玺书劳勉,拜光州刺史,封弋阳郡公。武德六年,从赵郡王孝恭讨辅公礻石,为前军总管,攻其宣、歙州,克之。进击贼帅冯惠亮、陈正通,并破之。贼平,以功授蒋州刺史。又历寿州都督、瀛州刺史,并有能名。贞观初,交州都督、遂安公寿以贪冒得罪,太宗思求良牧,朝臣咸言祖尚才兼文武,廉平正直。征至京师,临朝谓之曰:“交州大籓,去京甚远,须贤牧抚之。前后都督皆不称职,卿有安边之略,为我镇边,勿以道远为辞也。”祖尚拜谢而出,既而悔之,以旧疾为辞。太宗遣杜如晦谕旨,祖尚固辞。又遣其妻兄周范往谕之曰:“匹夫相许,犹须存信。卿面许朕,岂得后方悔之?宜可早行,三年必自相召,卿勿推拒,朕不食言。”对曰:“岭南瘴疠,皆日饮酒,臣不便酒,去无还理。”太宗大怒曰:“我使人不从,何以为天下命!”斩之于朝,时年三十余。寻悔之,使复其官廕。

刘世让,字元钦,雍州醴泉人也。仕隋征仕郎。高祖入长安,世让以湋川归国,拜通议大夫。时唐弼余党寇扶风,世让自请安辑,许之,俄得数千人。复为安定道行军总管,率兵以拒薛举,战败,世让及弟宝俱为举军所获。举将至城下,令绐说城中曰:“大军五道已趣长安,宜开门早降。”世让伪许之,因告城中曰:“贼兵多少,极于此矣。宜善自固,以图安全。”举重其执节,竟不之害。太宗时屯兵高墌,世让潜遣宝逃归,言贼中虚实;高祖嘉之,赐其家帛千匹。及贼平,得归,授彭州刺史。寻领陕东道行军总管,与永安王孝基击吕崇茂于夏县,诸军败绩,世让与唐俭俱为贼所获。狱中闻独孤怀恩有逆谋,逃还以告高祖。时高祖方济河,将幸怀恩之营,闻难惊曰:“刘世让之至,岂非天命哉!”因劳之曰:“卿往陷薛举,遣弟潜效款诚,今复冒危告难,是皆忧国忘身也。”寻封弘农郡公,赐庄一区、钱百万。累转并州总管,统兵屯于雁门。突厥处罗可汗与高开道、苑君璋合众,攻之甚急。鸿胪卿郑元璹先使在蕃,可汗令元璹来说之,世让厉声曰:“大丈夫奈何为夷狄作说客耶!”经日余,虏乃退。及元璹还,述世让忠贞勇干,高祖下制褒美之,锡以良马。未几,召拜广州总管。将之任,高祖问以备边之策,世让答曰:“突厥南寇,徒以马邑为其中路耳。如臣所计,请于崞城置一智勇之将,多储金帛,有来降者厚赏赐之,数出奇兵略其城下,芟践禾稼,败其生业。不出岁余,彼当无食,马邑不足图也。”高祖无可任者,乃使驰驿往经略之。突厥惧其威名,乃纵反间,言世让与可汗通谋,将为乱。高祖不之察,遂诛世让,籍没其家。贞观初,突厥来降者言世让初无逆谋,始原其妻子。

刘兰,字文郁,青州北海人也。仕隋鄱阳郡书佐。颇涉经史,善言成败。然性多凶狡,见隋末将乱,交通不逞。于时北海完富,兰利其子女玉帛,与群盗相应,破其本乡城邑。武德中,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,兰率宗党往归之。以功累迁尚书员外郎。贞观初,梁师都尚据朔方,兰上言攻取之计。太宗善之,命为夏州都督府司马。时梁师都以突厥之师顿于城下,兰偃旗卧鼓,不与之争锋,贼徒宵遁,兰追击破之,遂进军夏州。及师都平,以功迁丰州刺史,征为右领军将军。十一年,幸洛阳,以蜀王愔为夏州都督。愔不之籓,以兰为长史,总其府事。时突厥携离,有郁射设阿史那摸末率其部落入居河南。兰纵反间以离其部落,颉利果疑摸末,摸末惧,而颉利又遣兵追之,兰率众逆击,败之。太宗以为能,超拜丰州刺史,再转夏州都督,封平原郡公。贞观末,以谋反腰斩。右骁卫大将军丘行恭探其心肝而食之,太宗闻而召行恭让之曰:“典刑自有常科,何至于此!必若食逆者心肝而为忠孝,则刘兰之心为太子诸王所食,岂至卿邪?”行恭无以答。

李君羡者,洺州武安人也。初为王世充骠骑,恶世充之为人,乃与其党叛而来归,太宗引为左右。从讨刘武周及王世充等,每战必单骑先锋陷阵,前后赐以宫女、马牛、黄金、杂彩,不可胜数。太宗即位,累迁华州刺史,封武连郡公。贞观初,太白频昼见,太史占曰:“女三昌。”又有谣言:“当有女武王者。”太宗恶之。时君羡为左武卫将军,在玄武门。太宗因武官内宴,作酒令,各言小名。君羡自称小名“五娘子”,太宗愕然,因大笑曰:“何物女子,如此勇猛!”又以君羡封邑及属县皆有“武”字,深恶之。会御史奏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谋结,将为不轨,遂下诏诛之。天授二年,其家属诣阙称冤,则天乃追复其官爵,以礼改葬。

史臣曰:侯君集摧凶克敌,效用居多;恃宠矜功,粗率无检,弃前功而罹后患,贪愚之将明矣。张亮听公颖之妖言,恃弓长之邪谶,义兒斯畜,恶迹遂彰,虽道裕云反状未形,而诡诈之性,于斯验矣。万彻筹深行阵,勇冠戎夷,不能保其首领,以至诛戮。夫二三子,非慎始而保终也。

赞曰:君子立功,守以谦冲。小人得位,足为身害。侯、张凶险,望窥圣代。雄若韩、彭,难逃菹醢。


译文

侯君集,豳州三水人。生性故意做作,好骄傲自夸。玩弓箭没有学成拉弓射箭的技艺,却以武勇自称。太宗在做秦王时,引君集入幕府,数次跟从太宗出征,历任左虞候、车骑将军,封全椒县子。逐渐蒙受恩遇,参与计议。建成、元吉图谋不轨被杀,君集的策划最多。太宗即位,君集迁任左卫将军,因为立功晋封潞国公,赐封地一千户,不久拜右卫大将军。

贞观四年(630),君集迁任兵部尚书,参与朝廷政事。当时准备讨伐吐谷浑伏允,太宗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,命君集及任城王李道宗一起为副帅。贞观九年(635)三月,唐军驻扎在鄯州,君集对李靖说:“我大军已到,贼寇尚未逃到险要的地方,我们应当选拔精锐兵力,长驱疾进,敌贼没有料到我军突然到来,我们必有大利。如果这个计策不能实行,贼寇必定暗中逃跑到很远的地方,山隔路阻,讨伐贼寇实在是很难的了。”李靖采纳了君集的计谋,于是选拔精锐骑兵、轻装深入。李道宗在库山追上伏允的逃兵,击败了贼军。伏允轻兵逃入沙漠,躲避官军。于是李靖把唐军分成南北二路一起深入敌境,李靖与薛万均、李大亮取北路,派侯君集、李道宗取南路,途中经过破逻真谷,翻越汉哭山,途经二千余里,行军在茫茫沙漠,盛夏降霜,山多积雪,转战经过星宿川,到达柏海,屡次与贼寇交战,都获得大胜。往北远望积石山,看到河源从这里发源,于是回师,与李靖在大非川胜利会师,平定吐谷浑胜利回朝。

贞观十一年(637),君集与长孙无忌等都受到世封,授君集任陈州刺史,改封为陈国公。第二年,拜吏部尚书,晋位光禄大夫。君集出自军队,平素没有学问技艺,到受任用恩遇,才开始读书。主持选择举用贤能,决定考核官吏成绩,出为将领,入宫参与朝政,一并在当时有声誉。

高昌王麴文泰当时阻止断绝西域的商贾,太宗召文泰入朝,文泰却推说有病不到。太宗诏令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讨伐文泰。文泰听说皇帝的军队将到,对他的国人说:“唐国离这里七千里,沙漠广阔有二千里,地上没有水草,冬季寒风冷冻,夏季热风像火烧,风所吹到的地方,行人大多死去,平常步行一百人不能够到达,大军怎么能到达呢?如果屯兵在我城下,二十天粮食一定会吃光,自然内溃,然后接近而俘虏他们,有什么足以忧虑呢!”等到大军到达沙漠入口,文泰死了,他的儿子智盛承袭了王位。君集率兵到达柳谷,巡逻侦察的骑兵说文泰限定日期将要下葬,全国的人都将集中在那里。众将请求趁机袭击他们,君集说“:不行,天子因为高昌王骄慢无礼,派我奉命执行上天对他的惩罚,现在在坟墟墓地之间袭击他们,不是问罪之师。”于是击鼓前进,攻打田地。敌贼自己环城固守,君集告晓他们,他们不听。这以前,大军出发时,朝廷召募山东擅长造攻城器械的人,把他们都派遣从军。君集于是砍伐树木,填在护城壕中,推撞车撞击城墙上齿状的矮墙,从数丈高的地方坠落在穴中,用抛车发射石头攻打敌军城内,所挡住的地方无不打得粉碎,有的士兵张挂毡被,用作屏障向城内抛石头,城上守卫女墙的敌兵不能再站立下去。于是攻克敌城,俘获男女七千余人,进兵包围敌人的都城。智盛困厄窘迫,送达书信给君集说:“有罪于天子的,是先王。上天施加的惩罚,已身死离去。智盛即位不久,不知先王罪过的由来,希望尚书哀怜。”君集回信答复说“:如果能悔罪,应当自己捆住双手站在军营的门口。”智盛还不出来,因此“君集命令士卒填护城壕,派抛车去攻城。又做十丈高楼,俯视城内,有行人到飞石所射中的地方,都高声地告诉他,人们大多入室避石。当初,文泰与西突厥欲谷设约定,有军队打来,共同内外呼应。等到听说君集的军队到了,欲谷设畏惧而向西逃一千余里,智盛失援,无计可施,于是开门出来投降。君集分兵夺取地盘,于是平定高昌国,俘获智盛及其将领、官吏,在石上刻记功勋胜利回朝。

君集起初攻克高昌,不曾奏报请示朝廷,就发配没收无罪的人,又私自收取宝物。军中将士知道这个情况,也争着盗窃,君集恐怕暴露了这件事,不敢制止。到了京师,有司请朝廷追究君集的罪过,朝廷诏令君集下狱。中书侍郎岑文本认为功臣大将不能轻易施加屈辱,上疏说:

“君集等处在辅佐朝廷的地位,有的职位也是亲信助手,一起蒙受朝廷的提拔,担当将帅的重任,不能正身奉法来报答陛下的恩泽,行为恣情放肆,罪大恶极,确实应当按刑法制度量刑,以此严肃朝廷的伦理道德。但高昌糊涂迷惑,人与神共同抛弃,在朝廷中商量国政的,认为高昌地在远荒,都想把高昌置之度外。只有陛下运用独有的远见和智慧,亲授决胜的策略,君集等奉行圣上的策谋,才能够按期平定消灭高昌逆贼。如果论事实,都是陛下的功绩,君集等有长途跋涉之劳,不足以称赞他们的功勋。然而陛下天赋的德行不主宰,却把功绩推给将帅。不封的文书刚到,就降大恩,从征的人,都受到滋润洗荡。到他们凯旋时,特此蒙受私宴,又对万国,加以重赏。内外文武,都欢欣陛下赏赐及时。而没有经过十天半月,又都交给掌刑法的官吏,虽然是君集等自己触犯法律,而在朝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所犯的罪,恐怕国内又疑心陛下只记录他们的罪过,好像遗漏他们的功绩。臣因为低才,错误地参与得到受宠爱的职位,既然有自己的见解,不敢默不开口。

“我听说古代的仁君,出师命将,战胜敌人就获重赏,没战胜敌人就受严酷的刑罚。因此处在有功的时候,即使是贪婪、残暴、淫乱、放纵,也一定蒙贵官的恩宠,当他有罪时,即使勤勉、恭敬、高洁、克己,也免不了被铁钺杀戮。所以《周书》说‘:记人之功,忘人之过,是适宜做君主的人。’从前汉朝贰师将军李广利损失了五万人的军队,消耗了亿万的费用,经过了四年的劳碌,仅获得骏马三十匹。虽然他斩了宛王的首级,却贪婪不爱惜士兵,罪恶很多。武帝因为万里征伐,不记录他的罪过,终于封广利为海西侯,封地八千户。再说校尉陈汤假传诏令出兵,虽然杀了郅支单于,然而汤一向贪婪,所收康居财物,做事多违法,被司隶拘囚。汤就上疏说‘:与官兵一起杀郅支,幸亏擒灭了他们。现在司隶却拘囚立案查验,是为郅支报仇啊。’元帝赦免了他的罪,封汤为关内侯,赐黄金一百斤。还有晋朝龙骧将军王浚有平定吴国的功劳,而王浑等议论浚违诏,不受节制调度,军人获得孙鰑的宝物,一起焚烧了孙鰑的宫室船只。浚上表奏说‘:今年平定吴国,确实是大庆,对于臣自身,更是罪过。’武帝赦免而不追究他,拜他为辅国大将军,封襄阳侯,赐绢万匹。以近来说,隋朝新义郡公韩擒虎平定陈地的那天,纵容士卒在叔宝宫内行凶捣乱,文帝也不问罪,虽然不给他晋爵,但还是拜擒虎为上柱国,赐物八千段。由这看来,将帅这样的臣子,廉洁谨慎的少,贪婪谋求财物的多。因此黄石公《军势》说:‘用智,用勇,用贪,用愚。因此智慧的人乐于建立自己的功绩,勇敢的人喜好实行自己的志向,贪婪的人求取趋向自己的利益,愚蠢的人不计较自己的生死。’从这可以知道前代圣人没有不取人之长,弃人之短的,的确是因为这个。

“我又听说天地之道,把天覆地载庇养包容放在首位;帝王的道德,以包容宽宏为美。区区汉武帝及历代的各个帝王,尚且能饶恕李广利等,何况陛下天赋神明而威武,挥动宏图而定天地四方,难道惟独端正这刑律纲常,不遵行古人的事例吗?俯伏思维圣上的心意,应当自己有所斟酌。臣现在所以陈述见闻,并不敢偏爱君集等,希望用萤火蜡炬般微弱的光,增添日月的光辉。假若陛下降雨露一般的恩泽,收起雷电般的威风,记载他们微小的功劳,忘却他们大的罪过,让君集重新升入朝廷的位次,再让他尽力效命,虽然不是清廉贞洁的臣子,也还是贪婪愚鲁的将领。这样一来,那么陛下的圣德即使摧折了刑法,仁德却更加明显,君集的错误过失,即使蒙受宽恕,过失却更加显著。足以让立功之士,因此而都受到鼓励,负罪之将,由此而改变节操了。”

分条陈奏,于是朝廷释放君集。

君集自认为对平定西域有功,却因为贪图财利被囚禁,心里很不服气。贞观十七年(643),张亮凭借太子詹事的身份出任洛州都督,君集激怒张亮说:“为什么被排挤?”张亮说:“是您被排挤,还想冤枉谁!”君集说:“我平定一国以来,只能在屋子里左右发怒了,又怎能巴望受到排挤!”因此揎袖捋臂说“:忧闷活不下去了,你能造反吗?我就与你一起造反。”张亮将这话告密,太宗对张亮说:“你与君集都是功臣,君集单独把这话告诉你,没有别的人听见,如果把这事交给主管官吏处理,君集必定说没有这事。两人相互对证,事情不能弄明白。”于是止息了这件事,对待君集像当初一样。不久君集与众功臣一同被朝廷把肖像画在凌烟阁上。

当时庶人承乾在东宫,恐怕朝廷会废置太子,又得知君集心怀不满,于是与他共同密谋。君集的女婿贺男楚石当时任东宫千牛,承乾命令他数次引君集进入东宫,向他求教安稳自己地位的方法。君集认为承乾差劣软弱,心想乘隙借他图谋大业,于是赞成承乾图谋不轨,曾举着手对承乾说:“这好手,应当为你效劳。”君集有时担心阴谋泄露,自己心中不能安定,常常半夜突然颠仆而起,叹息悲痛很久。他的妻子感到奇怪就对他说“:你,是国家大臣,为什么这样?必定有缘故。如果有不好的事,辜负国家,应当自己自首罪行,头颈尚可保全。”君集没能采用妻子的话。

到承乾的事情败露,君集被逮捕,楚石又到皇帝的殿廷告发承乾谋反的事。太宗亲自面对君集审问说“:我不想让刀吏羞辱你,所以亲自审讯验证。”君集辞穷。太宗对百官说:“从前国家没有安定,君集确实施展了他的能力,不忍心把他置之于法。我准备给他性命,公卿们允许我的要求吗?”群臣争着进言说“:君集的罪,天地所不容,请杀死他来表明国家的法度。”太宗对君集说:“与你永别了,从今以后,只见你的遗像了!”因而哀叹抽泣,于是在四通八达的路上斩了君集,抄没了他的家产。君集临刑时,面不改色,对监刑的将军说:“君集哪里是谋反的人呢,失足到了这个地步!然而我曾经做过将领,破灭二国,很有些微小的功绩,请为我对陛下说,请求留一个儿子守祭祀。”因此特地赦免了他的妻子和一个儿子,把他们迁到岭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