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○李宗闵杨嗣复子授损技拭捴
杨虞卿弟汉公从兄汝士马植李让夷魏周墀崔龟从郑肃卢商
李宗闵,字损之,宗室郑王元懿之后。祖自仙,楚州别驾。父,宗正卿,出为华州刺史、镇国军潼关防御等使。兄夷简,元和中宰相。宗闵,贞元二十一年进士擢第,元和四年,复登制举贤良方正科。
初,宗闵与牛僧孺同年登进士第,又与僧孺同年登制科。应制之岁,李吉甫为宰相当国,宗闵、僧孺对策,指切时政之失,言甚鲠直,无所回避。考策官杨于陵、韦贯之、李益等又第其策为中等,又为不中第者注解牛、李策语,同为唱诽。又言翰林学士王涯甥皇甫湜中选,考核之际,不先上言。裴垍时为学士,居中覆视,无所异同。吉甫泣诉于上前,宪宗不获已,罢王涯、裴垍学士。垍守户部侍郎,涯守都官员外郎,吏部尚书杨于陵出为岭南节度使,吏部员外郎韦贯之出为果州刺史。王涯再贬虢州司马,贯之再贬巴州刺史;僧孺、宗闵亦久之不调,随牒诸侯府。七年,吉甫卒,方入朝为监察御史,累迁礼部员外郎。
元和十二年,宰相裴度出征吴元济,奏宗闵为彰义军观察判官。贼平,迁驾部郎中,又以本官知制诰。穆宗即位,拜中书舍人。时自宗正卿出刺华州,父子同时承恩制,人士荣之。长庆元年,子婿苏巢于钱徽下进士及第,其年,巢覆落。宗闵涉请托,贬剑州刺史。时李吉甫子德裕为翰林学士,钱徽榜出,德裕与同职李绅、元稹连衡言于上前,云徽受请托,所试不公,故致重覆。比相嫌恶,因是列为朋党,皆挟邪取权,两相倾轧。自是纷纭排陷,垂四十年。
复入为中书舍人。三年冬,权知礼部侍郎。四年,贡举事毕,权知兵部侍郎。宝历元年,正拜兵部侍郎,父忧免。太和二年,起为吏部侍郎,赐金紫之服。三年八月,以本官同平章事。
时裴度荐李德裕,将大用。德裕自浙西入朝,为中人助宗闵者所沮,复出镇。寻引牛僧孺同知政事,二人唱和,凡德裕之党皆逐之。累转中书侍郎、集贤大学士。七年,德裕作相。六月,罢宗闵知政事,检校礼部尚书、同平章事、兴元尹、山南西道节度使。
宗闵为吏部侍郎时,因驸马都尉沈结托女学士宋若宪及知枢密杨承和,二人数称之于上前,故获征用。及德裕秉政,群邪不悦,而郑注、李训深恶之。文宗乃复召宗闵于兴元,为中书侍郎、平章事,命德裕代宗闵为兴元尹。既再得权位,辅之以训、注,尤恣所欲,进封襄武侯,食邑千户。
九年六月,京兆尹杨虞卿得罪,宗闵极言救解,文宗怒叱之曰:“尔尝谓郑覃是妖气,今作妖,覃耶、尔耶?”翌日,贬明州刺史,寻再贬处州长史。七月,郑注发沈、宋若宪事,内官杨承和、韦元素、沈及若宪姻党坐贬者十余人,又贬宗闵潮州司户。时训、注窃弄威权,凡不附己者,目为宗闵、德裕之党,贬逐无虚日,中外震骇,连月阴晦,人情不安。九月诏曰:
朕承天缵历,烛理不明,劳虚襟以求贤,励宽德以容众。顷者,或台辅乖弼违之道,而具僚扇朋附之风;翕然相从,实篸彝宪。致使薰莸共器,贤不肖并驰;退迹者成后时之夫,登门者有迎吠之客。缪戾之气,堙郁和平,而望阴阳顺时,疵疠不作;朝廷清肃,班列和安,自古及今,未尝有也。今既再申朝典,一变浇风,扫清朋比之徒,匡饬贞廉之俗。凡百卿士,惟新令猷。如闻周行之中,尚蓄疑惧,或有妄相指目,令不自安,今斯旷然,明喻朕意。应与宗闵、德裕或亲或故及门生旧吏等,除今日已前黜远之外,一切不问。各安职业,勿复为嫌。
文宗以二李朋党,绳之不能去,尝谓侍臣曰:“去河北贼非难,去此朋党实难。”宗闵虽骤放黜,竟免李训之祸。
开成元年,量移衢州司马。三年,杨嗣复辅政,与宗闵厚善,欲拔用之,而畏郑覃沮议,乃托中人密讽于上。上以嗣复故,因紫宸对,谓宰相曰:“宗闵在外四五年,宜别授一官。”郑覃曰:“陛下怜其地远,宜移近内地三五百里,不可再用奸邪。陛下若欲用宗闵,臣请先退。”陈夷行曰:“比者,宗闵得罪,以朋党之故,恕死为幸。宝历初,李续之、张又新、苏景胤等,朋比奸险,几倾朝廷,时号‘八关十六子’。”李珏曰:“主此事者,罪在逢吉。李续之居丧服阕,不可不与一官,臣恐中外衣冠,交兴议论,非为续之辈也。”夷行曰:“昔舜逐四凶天下治。朝廷求理,何惜此十数纤人?”嗣复曰:“事贵得中,不可但徇憎爱。”上曰:“与一郡可也。”郑覃曰:“与郡太优,止可洪州司马耳。”夷行曰:“宗闵养成郑注之恶,几覆邦家,国之巨蠹也。”嗣复曰:“比者,陛下欲加郑注官,宗闵不肯,陛下亦当记忆。”覃曰:“嗣复党庇宗闵。臣观宗闵之恶,甚于李林甫。”嗣复曰:“覃语大过。昔玄宗季年,委用林甫,妒贤害能,破人家族。宗闵在位,固无此事。况太和末,宗闵、德裕同时得罪。二年之间,德裕再领重镇,而宗闵未离贬所。陛下惩恶劝善,进退之理宜均,非臣独敢党庇。昨殷侑与韩益奏官及章服,臣以益前年犯赃,未可其奏;郑覃托臣云‘幸且勿论。’孰为党庇?”翌日,以宗闵为杭州刺史。四年冬,迁太子宾客,分司东都。时郑覃、陈夷行罢相,嗣复方再拔用宗闵知政事,俄而文宗崩。
会昌初,李德裕秉政,嗣复、李珏皆窜岭表。三年,刘稹据泽潞叛。德裕以宗闵素与刘从谏厚,上党近东都,宗闵分司非便,出为封州刺史。又发其旧事,贬郴州司马,卒于贬所。
子琨、瓚,大中朝皆进士擢第。令狐綯作相,特加奖拔。瓚自员外郎知制诰,历中书舍人、翰林学士。綯罢相,出为桂管观察使。御军无政,为卒所逐,贬死。
自天宝艰难之后,宗室子弟,贤而立功者,唯郑王、曹王子孙耳。夷简再从季父汧国公勉,德宗朝宰相。夷简诸弟夷亮、夷则、夷范,皆登进士第。宗闵弟宗冉。宗冉子深、汤。汤累官至给事中,咸通中践更台阁,知名于时。
杨嗣复,字继之,仆射于陵子也。初,于陵十九登进十第,二十再登博学宏词科,谓补润州句容尉。浙西观察使韩滉有知人之鉴,见之甚悦。滉有爱女,方择佳婿,谓其妻柳氏曰:“吾阅人多矣,无如杨生贵而有寿,生子必为宰相。”于陵秩满,寓居扬州而生嗣复。后滉见之,抚其首曰:“名位果逾于父,杨门之庆也。”因字曰庆门。
嗣复七八岁时已能秉笔为文。年二十,进士擢第。二十一,又登博学宏词科,释褐秘书省校书郎。迁右拾遗,直史馆。以嗣复深于礼学,改太常博士。元和十年,累迁至刑部员外郎。郑余庆为详定礼仪使,奏为判官,改礼部员外郎。时父于陵为户部侍郎,嗣复上言与父同省非便,请换他官。诏曰:“应同司官有大功以下亲者,但非连判及勾检之官并官长,则不在回避之限。如官署同,职司异,虽父子兄弟无所避嫌。”再迁兵部郎中。长庆元年十月,以库部郎中知制诰,正拜中书舍人。
嗣复与牛僧孺、李宗闵皆权德舆贡举门生,情义相得,进退取舍,多与之同。四年,僧孺作相,欲荐拔大用,又以于陵为东都留守。未历相位,乃令嗣复权知礼部侍郎。宝历年元二月,选贡士六十八人,后多至达官。文宗即位,拜户部侍郎。以父于陵太子少傅致仕,年高多疾,恳辞侍养,不之许。太和四年,丁父忧免。七年三月,起为尚书左丞。其年宗闵罢相,德裕辅政。七月,以嗣复检校礼部尚书、梓州刺史、剑南东川节度观察等使。九年,宗闵复知政事。三月,以嗣复检校户部尚书、成都尹、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、观察处置等使。
开成二年十月,入为户部侍郎,领诸道盐铁转运使。三年正月,与同列李珏并以本官同平章事,领使如故,进阶金紫,弘农伯,食邑七百户。上以币轻钱重,问盐铁使何以去其太甚?嗣复曰:“此事累朝制置未得,但且禁铜,未可变法。法变扰人,终亦未罢去弊。”李珏曰:“禁铜之令,朝廷常典,但行之不严,不如无令。今江淮已南,铜器成肆,市井逐利者,销钱一缗,可为数器,售利三四倍。远民不知法令,率以为常。纵国家加炉铸钱,何以供销铸之弊?所以禁铜之令,不得不严。”
八月,紫宸奏事,曰:“圣人在上,野无遗贤。陆洿上疏论兵,虽不中时事,意亦可奖。闲居苏州累年,宜与一官。”李珏曰:“士子趋竞者多,若奖陆洿,贪夫知劝矣。昨窦洵直论事,陛下赏之以币帛,况与陆洿官耶?”帝曰:“洵直奖其直心,不言事之当否。”郑覃曰:“若苞藏则不可知。”嗣复曰:“臣深知洵直无邪恶,所奏陆洿官,尚未奉圣旨。”郑覃曰:“陛下须防朋党。”嗣复曰:“郑覃疑臣朋党,乞陛下放臣归去。”因拜乞罢免。李珏曰:“比来朋党,近亦稍弭。”覃曰:“近有小朋党生。”帝曰:“此辈凋丧向尽。”覃曰:“杨汉公、张又新、李续之即今尚在。”珏曰:“今有边事论奏。”覃曰:“论边事安危,臣不如珏;嫉恶则珏不如臣。”嗣复曰:“臣闻左右佩剑,彼此相笑。臣今不知郑覃指谁为朋党。”因当香案前奏曰:“臣待罪宰相,不能申夔、龙之道,唯以朋党见讥,必乞陛下罢臣鼎职。”上慰勉之。文宗方以政事委嗣复,恶覃言切。
帝延英谓宰臣曰:“人传符谶之语,自何而来?”嗣复对曰:“汉光武好以谶书决事,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,自是,此说日滋,只如班彪《王命论》所引,盖矫意以止贼乱,非所重也。”李珏曰:“丧乱之时,佐命者务神符命;理平之代,只合推诸人事。”上曰:“卿言是也。”帝又曰:“天后用人,有自布衣至宰相者,当时还得力否?”嗣复曰:“天后重行刑辟,轻用官爵,皆自图之计耳。凡用人之道,历试方见其能否。当艰难之时,或须拔擢,无事之日,不如且循资级。古人拔卒为将,非治平之时,盖不获已而用之也。”上又问新修《开元政要》,叙致何如。嗣复曰:“臣等未见。陛下若欲遗之子孙,则请宣付臣等,参详可否。玄宗或好游畋,或好声色,与贞观之政不同,故取舍须当,方堪流传。”
四年五月,上问延英政事,逐日何人记录监修?李珏曰:“是臣职司。”陈夷行曰:“宰相所录,必当自伐,圣德即将掩之。臣所以频言,不欲威权在下。”珏曰:“夷行此言,是疑宰相中有卖威权、货刑赏者。不然,何自为宰相而出此言?臣累奏求退,若得王傅,臣之幸也。”郑覃曰:“陛下开成元年、二年政事至好,三年、四年渐不如前。”嗣复曰:“元年、二年是郑覃、夷行用事,三年、四年臣与李珏同之。臣蒙圣慈擢处相位,不能悉心奉职。郑覃云‘三年之后,一年不如一年’,臣之罪也。陛下纵不诛夷,臣合自求泯灭。”因叩头曰:“臣今日便辞玉阶,不敢更入中书。”即趋去。上令中使召还,劳之曰:“郑覃失言,卿何及此?”覃起谢曰:“臣性愚拙,言无顾虑。近日事亦渐好,未免些些不公,亦无甚处。臣亦不独斥嗣复,遽何至此。所为若是,乃嗣复不容臣耳。”嗣复曰:“陛下不以臣微才,用为中书侍郎。时政善否,其责在臣。陛下月费俸钱数十万,时新珍异,必先赐与,盖欲辅佐圣明,臻于至理。既一年不如一年,非惟臣合得罪,亦上累圣德。伏请别命贤能,许臣休退。”上曰:“郑覃之言偶然耳,奚执咎耶?”嗣复数日不入,上表请罢。帝方委用,乃罢郑覃、夷行知政事。自是,政归嗣复,进加门下侍郎。明年正月,文宗崩。
先是,以敬宗子陈王为皇太子。中尉仇士良违遗令立武宗。武宗之立,既非宰相本意,甚薄执政之臣。其年秋,李德裕自淮南入辅政。九月,出嗣复为湖南观察使。明年,诛枢密薛季稜、刘弘逸。中人言:“二人顷附嗣复、李珏,不利于陛下。”武宗性急,立命中使往湖南、桂管,杀嗣复与珏。宰相崔郸、崔珙等亟请开延英,因极言国朝故事,大臣非恶逆显著,未有诛戮者,愿陛下复思其宜。帝良久改容曰:“朕缵嗣之际,宰相何尝比数。李珏、季稜志在扶册陈王,嗣复、弘逸志在树立安王。立陈王犹是文宗遗旨,嗣复欲立安王,全是希杨妃意旨。嗣复尝与妃书云:‘姑姑何不敩则天临朝?’”珙等曰:“此事暧昧,真虚难辨。”帝曰:“杨妃曾卧疾,妃弟玄思,文宗令入内侍疾月余,此时通导意旨。朕细问内人,情状皎然,我不欲宣出于外。向使安王得志,我岂有今日?然为卿等恕之。”乃追潭、桂二中使,再贬嗣复潮州刺史。
宣宗即位,征拜吏部尚书。大中二年,自潮阳还,至岳州病,一日而卒,时年六十六。赠左仆射,谥曰孝穆。
子损、授、技、拭、捴,而授最贤。
授,字得符,大中九年进士擢第,释褐从事诸侯府,入为鄠县尉、集贤校理。历监察御史、殿中,分务东台。再迁司勋员外郎、洛阳令、兵部员外郎。李福为东都留守,奏充判官,改兵部郎中,由吏部拜左谏议大夫、给事中,出为河南尹。卢携作相,召拜工部侍郎。黄巢犯京师,僖宗幸蜀,征拜户部侍郎。以母病,求散秩,改秘书监分司。车驾还,拜兵部侍郎。宰相有报怨者,改左散骑常侍、国子祭酒,又转太子宾客。从昭宗在华下,改刑部尚书、太子少保。卒,赠左仆射。
子煚,字公隐,进士及第,再迁左拾遗。昭宗初即位,喜游宴,不恤时事,煚上疏极谏,帝面赐绯袍象笏。崔安潜出镇青州,辟为支使。不至镇,改太常博士。历主客、户部二员外郎。关中乱,崔胤引硃全忠入京师,乃挈家避地湖南,官终谏议大夫。
损,字子默,以廕受官,为蓝田尉。三迁京兆府司录参军,入为殿中侍御史。家在新昌里,与宰相路岩第相接。岩以地狭,欲易损马厩广之,遣人致意。时损伯叔昆仲在朝者十余人,相与议曰:“家门损益恃时相,何可拒之?”损曰:“非也。凡尺寸地,非吾等所有。先人旧业,安可以奉权臣?穷达,命也。”岩不悦。会差制使鞫狱黔中,乃遣损使焉。逾年而还,改户部员外郎、洛阳县令。入为吏部员外,出为绛州刺史。路岩罢相,征拜给事中,迁京兆尹。卢携作相,有宿憾,复拜给事中,出为陕虢观察使。时军乱,逐前使崔荛。损至,尽诛其乱首。逾年,改青州刺史、御史大夫、淄青节度使。又检校刑部尚书、郓州刺史、天平军节度使。未赴郓,复留青州,卒于镇。
技进士及第,位至中书舍人。
拭官终考功员外郎。捴终兵部郎中。拭、捴并进士擢第。
杨虞卿,字师皋,虢州弘农人。祖燕客。父宁,贞元中为长安尉。少有栖遁之志,以处士征入朝。有口辩,优游公卿间。窦参尤重之,会参贬,仕进不达而卒。
虞卿,元和五年进士擢第,又应博学宏辞科。元和末,累官至监察御史。穆宗初即位,不修政道,盘游无节,虞卿上疏谏曰:
臣闻鸢乌遭害则仁鸟逝,诽谤不诛则良言进。况诏旨勉谕,许陈愚诚,故臣不敢避诛,以献狂瞽。
窃闻尧、舜受命,以天下为忧,不闻以位为乐。况北虏犹梗,西戎未宾,两河之疮磐未平,五岭之妖氛未解。生人之疾苦尽在,朝廷之制度莫修,边储屡空,国用犹屈。固未可以高枕无虞也。
陛下初临万宇,有忧天下之志。宜日延辅臣公卿百执事,凝旒而问,造膝以求,使四方内外,有所观焉。自听政已来,六十日矣,八开延英,独三数大臣仰龙颜,承圣问。其余侍从诏诰之臣,偕入而齐出,何足以闻政事哉!谏臣盈廷,忠言未闻于圣听,臣实羞之。盖由主恩尚疏,而众正之路未启也。
夫公卿大臣,宜朝夕接见论道,赐与从容,则君臣之情相接,而理道备闻矣。今自宰相已下四五人,时得顷刻侍坐,天威不远,鞠躬陨越,随旨上下,无能往来。此由君太尊、臣太卑故也。自公卿已下,虽历践清地,曾未祗奉天睠,以承下问,郁塞正路,偷安幸门。况陛下神圣如五帝,臣下莫能望清光。所宜周遍顾问,惠其气色,使支体相辅,君臣喻明。陛下求理于公卿,公卿求理于臣辈,自然上下孜孜相问,使进忠若趋利,论政若诉冤。如此而不闻过失、不致升平者,未之有也。
自古帝王,居危思安之心不相殊,而居安虑危之心不相及,故不得皆为圣帝明王。
小臣疏贱,岂宜及此,独不忍冒荣偷禄,以负圣朝。惟陛下图之。
帝深奖其言。寻令奉使西北边,犒赏戍卒,迁侍御史,再转礼部员外郎、史馆修撰。长庆四年八月,改吏部员外郎。
太和二年,南曹令史李幹等六人,伪出告身签符,卖凿空伪官,令赴任者六十五人,取受钱一万六千七百三十贯。虞卿按得伪状,捕幹等移御史台鞫劾。幹称六人共率钱二千贯,与虞卿典温亮,求不发举伪滥事迹。乃诏给事中严休复、中书舍人高钺、左丞韦景休充三司推案,而温亮逃窜。幹等既伏诛,虞卿以检下无术,停见任。
及李宗闵、牛僧孺辅政,起为左司郎中。五年六月,拜谏议大夫,充弘文馆学士,判院事。六年,转给事中。七年,宗闵罢相,李德裕知政事,出为常州刺史。
虞卿性柔佞,能阿附权幸以为奸利。每岁铨曹贡部,为举选人驰走取科第,占员阙,无不得其所欲;升沉取舍,出其脣吻。而李宗闵待之如骨肉,以能朋比唱和,故时号党魁。八年,宗闵复入相,寻召为工部侍郎。九年四月,拜京兆尹。其年六月,京师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,须小兒心肝,密旨捕小兒无算。民间相告语,扃锁小兒甚密,街肆汹汹。上闻之不悦,郑注颇不自安。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朋党,乃奏曰:“臣昨穷问其由,此语出于京兆尹从人,因此扇于都下。”上怒,即令收虞卿下狱。虞卿弟汉公并男知进等八人自系,挝鼓诉冤,诏虞卿归私第。翌日,贬虔州司马,再贬虔州司户,卒于贬所。
子知进、知退、堪,弟汉公,皆登进士第。知退历都官、户部二郎中;堪库部、吏部二员外郎。
汉公,太和八年擢进士第,又书判拔萃,释褐为李绛兴元从事。绛遇害,汉公遁而获免。累迁户部郎中、史馆修撰。太和七年,迁司封郎中。
汉公子范、筹,皆登进士第,累辟使府。
虞卿从兄汝士。汝士,字慕巢,元和四年进士擢第,又登博学宏词科,累辟使府。长庆元年为右补阙。坐弟殷士贡举覆落,贬开江令。入为户部员外,再迁职方郎中。太和三年七月,以本官知制诰。时李宗闵、牛僧孺辅政,待汝士厚。寻正拜中书舍人,改工部侍郎。八年,出为同州刺史。九年九月,入为户部侍郎。开成元年七月,转兵部侍郎。其年十二月,检校礼部尚书、梓州刺史、剑南东川节度使。时宗人嗣复镇西川,兄弟对居节制,时人荣之。四年九月,入为吏部侍郎,位至尚书,卒。
子知温、知远、知权,皆登进士第。
知温累官至礼部郎中、知制诰,入为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,转左丞。出为河南尹、陕虢观察使。迁检校兵部尚书、襄州刺史、山南东道节度使。
知温弟知至,累官至比部郎中、知制诰。坐故府刘瞻罢相,贬官。知至亦贬琼州司马。入为谏议大夫,累迁京兆尹、工部侍郎。知温、知至皆位至列曹尚书。
汝士弟鲁士。鲁士,字宗尹,本名殷士。长庆元年,进士擢第,其年诏翰林覆试。殷士与郑朗等覆落,因改名鲁士。复登制科,位不达而卒。
初汝士中第,有时名,遂历清贯。其年诸子皆至正卿,郁为昌族。所居静恭里,知温兄弟,并列门戟。咸通中,昆仲子孙,在朝行方镇者十余人。
马植,扶风人。父曛。植,元和十四年进士擢第,又登制策科,释褐寿州团练副使。得秘书省校书郎,三迁饶州刺史。开成初,迁安南都护、御史中丞、安南招讨使。
植文雅之余,长于吏术。三年,奏:“当管羁縻州首领,或居巢穴自固,或为南蛮所诱,不可招谕,事有可虞。臣自到镇,约之以信诚,晓之以逆顺。今诸首领,总发忠言,愿纳赋税。其武陆县请升为州,以首领为刺史。”从之。又奏陆州界废珠池复生珠。以能政,就加检校左散骑常侍,加中散大夫,转黔中观察使。会昌中,入为大理卿。
植以文学政事为时所知。久在边远,及还朝,不获显官,必微有望,李德裕素不重之。宣宗即位,宰相白敏中与德裕有隙,凡德裕所薄者,必不次拔擢之。乃加植金紫光禄大夫,行刑部侍郎,充诸道盐铁转运使。转户部侍郎,领使如故。俄以本官同平章事,迁中书侍郎,兼礼部尚书。敏中罢相,植亦罢为太子宾客,分司东都。数年,出为许州刺史、检校刑部尚书、忠武军节度观察等使。大中末,迁汴州刺史、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。卒于镇。
李让夷,字达心,陇西人。祖悦,父应规。让夷,元和十四年擢进士第,释褐诸侯府。太和初入朝,为右拾遗,召充翰林学士,转左补阙。三年,迁职方员外郎、左司郎中,充职。九年,拜谏议大夫。
开成元年,以本官兼知起居舍人事。时起居舍人李褒有痼疾,请罢官。宰臣李石奏阙官,上曰:“褚遂良为谏议大夫,尝兼此官,卿可尽言今谏议大夫姓名。”石遂奏李让夷、冯定、孙简、萧俶。帝曰:“让夷可也。”李固言欲用崔球、张次宗。郑覃曰:“崔球游宗闵之门,赤墀下秉笔记注,为千古法,不可用朋党。如裴中孺、李让夷,臣不敢有纤芥异论。”其为人主大臣知重如此。二年,拜中书舍人。以郑覃此言,深为李珏、杨嗣复所恶,终文宗世,官不达。
及德裕秉政,骤加拔擢,历工、户二侍郎,转左丞。累迁检校尚书右仆射,俄拜中书侍郎,同平章事。宣宗即位罢相,以太子宾客分司卒。
魏抃,字申之,钜鹿人。五代祖文贞公征,贞观朝名相。曾祖殷,汝阳令。祖明,亦为县令。父冯,献陵台令。抃,太和七年登进士第。杨汝士牧同州,辟为防御判官,得秘书省校书郎。汝士入朝,荐为右拾遗。文宗以抃魏徵之裔,颇奇待之。
前邕管经略使董昌龄枉杀录事参军衡方厚,坐贬溆州司户。至是量移硖州刺史,抃上疏论之曰:“王者施涣汗之恩以赦有罪,唯故意杀人无赦。昌龄比者录以微效,授之方隅,不能祗慎宠光,恣其狂暴,无辜专杀,事迹显彰。妻孥衔冤,万里披诉。及按鞫伏罪,贷以微生,中外议论,以为屈法。今若授之牧守,以理疲人,则杀人者拔擢,而冤苦者何伸?交紊宪章,有乘至理。”疏奏,乃改为洪州别驾。
御史中丞李孝本,皇族也,坐李训诛,有女没人掖廷。抃谏曰:
臣闻治国家者,先资于德义;德义不修,家邦必坏。故王者以德服人,以义使人。服使之术,要在修身;修身之道,在于孜孜。夫一失百亏之戒,存乎久要之源。前志曰:“勿以小恶而为之,勿以小善而不为。”斯则惧於渐也!臣又闻,君如日焉,显晦之微,人皆瞻仰;照临之大,何以掩藏?前代设敢谏之鼓,立诽谤之木,贵闻其过也。陛下即位以来,诞敷文德,不悦声色,出后宫之怨妇,配在外之鳏夫。洎今十年,未尝采择。自数月已来,天睠稍回,留神妓乐,教坊百人、二百人,选试未已;庄宅司收市,亹癖有闻。昨又宣取李孝本之女入内。宗姓不异,宠幸何名?此事深累慎修,有亏一篑。陛下九重之内,不得闻知。凡此之流,大生物议,实伤理道之本,未免尘秽之嫌。夫欲人不知,莫若勿为。谚曰:“止寒莫若重裘,止谤莫若自修。”伏希陛下照鉴不惑;崇千载之盛德,去一旦之玩好。教坊停息,宗女遣还,则大正人伦之风,深弘王者之体。
疏奏,帝即日出孝本女,迁抃右补阙。诏曰:“昔乃先祖贞观中谏书十上,指事直言,无所避讳。每览国史,未尝不沉吟伸卷,嘉尚久之。尔为拾遗,其风不坠,屡献章疏,必道其所以。至于备洒扫于诸王,非自广其声妓也;恤髫龀之宗女,固无嫌于征取也。虽然,疑似之间,不可家至而户晓。尔能词旨深切,是博我之意多也。噫!人能匪躬謇谔,似其先祖;吾岂不能虚怀延纳,仰希贞观之理欤?而抃居官日浅,未当叙进,吾岂限以常典,以待直臣!可右补阙。”帝谓宰臣曰:“昔太宗皇帝得魏徵,裨补阙失,弼成圣政。我得魏抃,于疑似之间,必能极谏。不敢希贞观之政,庶几处无过之地矣。”
教坊副使云朝霞善吹笛,新声变律,深惬上旨。自左骁卫将军宣授兼扬府司马。宰臣奏曰:“扬府司马品高,郎官刺史迭处,不可授伶官。”上意欲授之,因宰臣对,亟称朝霞之善。抃闻之,累疏陈论,乃改授润州司马。荆南监军使吕令琮从人,擅入江陵县,毁骂县令韩忠,观察使韦长申状与枢密使诉之。抃上疏曰:“伏以州县侵屈,只合上闻。中外关连,须存旧制。韦长任膺廉使,体合精详,公事都不奏闻,私情擅为逾越。况事无巨细,不可将迎。县令官业有乖,便宜理罪;监军职司侵越,即合闻天。或以虑烦圣听,何不但申门下?今则首紊常典,理合纠绳。伏望圣慈,速加惩戒!”疏奏不出,时论惜之。
三年,转起居舍人。紫宸中谢,帝谓之曰:“以卿论事忠切,有文贞之风,故不循月限,授卿此官。”又谓之曰:“卿家有何旧书诏?”对曰:“比多失坠,惟簪笏见存。”上令进来。郑覃曰:“在人不在笏。”上曰:“郑覃不会我意,此即《甘棠》之义,非在笏而已。”抃将退,又召诫之曰:“事有不当,即须奏论。”抃曰:“臣顷为谏官,合伸规讽。今居史职,职在记言,臣不敢辄逾职分。”帝曰:“凡两省官并合论事,勿拘此言。”寻以本官直弘文馆。
四年,拜谏议大夫,仍兼起居舍人,判弘文馆事。紫宸入阁,遣中使取抃起居注,欲视之。抃执奏曰:“自古置史官,书事以明鉴诫。陛下但为善事,勿畏臣不书。如陛下所行错忤,臣纵不书,天下之人书之。臣以陛下为文皇帝,陛下比臣如褚遂良。”帝又曰:“我尝取观之。”抃曰:“由史官不守职分,臣岂敢陷陛下为非法?陛下一览之后,自此书事须有回避。如此,善恶不直,非史也。遗后代,何以取信?”乃止。
初立朝,为李固言、李珏、杨嗣复所引,数年之内,至谏议大夫。武宗即位,李德裕用事,抃坐杨、李之党,出为汾州刺史。杨、李贬官,抃亦贬信州长史。宣宗即位,白敏中当国,量移郢州刺史,寻换商州。二年,内征为给事中,迁御史中丞。谢日,面赐金紫之服。弹驸马都尉杜中立赃罪,贵戚惮之。兼户部侍郎,判本司事。抃奏曰:“御史台纪纲之地,不宜与泉货吏杂处,乞罢中司,专综户部公事。”从之。
寻以本官同平章事,判使如故。谢日,奏曰:“臣无夔、契之才,骤叨夔、契之任,将何以仰报鸿私?今边戍粗安,海内宁息,臣愚所切者,陛下未立东宫,俾正人传导,以存副贰之重。”因泣下。上感而听之。
先是,累朝人君不欲人言立储贰,若非人主己欲,臣下不敢献言。宣宗春秋高,嫡嗣未辨,抃作相之日,率先启奏,人士重之。寻兼集贤大学士。詹毗国献象,抃以其性不安中土,请还其使,从之。太原节度使李业杀降虏,北边大扰。业有所恃,人不敢非。抃即奏其事,乃移业滑州。加中书侍郎。大理卿马曙从人王庆告曙家藏兵甲。曙坐贬官,而庆无罪。抃引法律论之,竟杖杀庆。
进阶银青光禄大夫,兼礼部尚书、监修国史。修成《文宗实录》四十卷,上之。其修史官给事中卢耽、太常少卿蒋偕、司勋员外郎王讽、右补阙卢告、膳部员外郎牛丛,皆颁赐锦彩、银器,序迁职秩。抃转门下侍郎,兼户部尚书。大中十年,以本官平章事、成都尹、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。十一年,以疾求代,征拜吏部尚书。以疾未痊,乞授散秩,改检校右仆射,守太子少保。十二年十二月卒,时年六十六,赠司徒。
抃仪容魁伟,言论切直,与同列上前言事,他宰相必委曲规讽,唯抃谠言无所畏避。宣宗每曰:“魏谟绰有祖风,名公子孙,我心重之。”然竟以语辞太刚,为令狐綯所忌,罢之。
抃尝钞撮子书要言,以类相从,二十卷,号曰《魏氏手略》。有文集十卷。
子潜、滂。潜登进士第。潜子敖,韦琮甥。后琮为相,潜历显官。
周墀,字德升,汝南人。祖颋,父霈。墀,长庆二年擢进士第,太和末,累迁至起居郎。墀能为古文,有史才。文宗重之,补集贤学士,转考功员外郎,仍兼起居舍人事。开成二年冬,以本官知制诰,寻召充翰林学士。三年,迁职方郎中。四年十月,正拜中书舍人,内职如故。武宗即位,出为华州刺史、镇国军潼关防御等使,改鄂州刺史、御史中丞、鄂岳观察使。会昌六年十一月,迁洪州刺史、江南西道观察使。大中初,检校礼部尚书、滑州刺史、义成军节度、郑滑观察等使、上柱国、汝南男,食邑三百户。入朝为兵部侍郎、判度支。寻以本官同平章事,累迁银青光禄大夫、中书侍郎、监修国史,兼刑部尚书。罢相,检校刑部尚书、梓州刺史、御史大夫、剑南东川节度使。未行,追制改检校右仆射,加食邑五百户。历方镇卒。
崔龟从,字玄告,清河人。祖璜,父诚,官微。龟从,元和十二年擢进士第,又登贤良方正制科,及书判拔萃二科,释褐拜右拾遗。太和二年,改太常博士。
龟从长于礼学,精历代沿革,问无不通。时飨宗庙于敬宗室,祝板称皇帝孝弟。龟从议曰:“臣审祥孝字,载考礼文,义本主於子孙,理难施於兄弟。按《礼记》卜虞之文,子孙曰哀,兄弟曰某。然则虞之称哀,与祭之称孝,其义一也。于祖祢则理宜称孝,於伯仲则止可称名。又东晋温峤议宗庙祝辞,於孝字非子者则不称,傍亲直言敢告。当时朝议,咸以为宜。今臣上考礼经,无兄弟称孝之义;下征晋史,有不称傍亲之文。臣谓飨敬宗庙,宜去孝弟两字。”
又以祀九宫坛,旧是大祠。龟从议曰:“九宫贵神,经典不载。天宝中,术士奏请,遂立祠坛。事出一时,礼同郊祀。臣详其图法,皆主星名,纵司水旱兵荒,品秩不过列宿。今者,五星悉是从祀,日月犹在中祠,岂容九宫独越常礼,备列王事,诫誓百官?尊卑乖仪,莫甚于此。若以尝在祀典,不可废除,臣请降为中祠。”制从之。
龟从又以大臣薨谢,不于闻哀日辍朝,奏议曰:“伏以废朝轸悼,义重君臣,所贵及哀,尤宜示信。自顷已来,辍朝非奏报之时,备礼於数日外。虽遵常制,似不本情。臣不敢远征古书,请引国朝故事:贞观中任瑰卒,有司对仗奏阙闻,太宗责其乖礼;岑文本既殁,其夕为罢警严;张公谨之亡,哭之不避辰日。是知闵悼之意,不宜过时。臣谓大臣薨,礼合辍朝。纵有机务急速,便殿须召宰臣,不临正朝,无爽事体。如此,则由衷之信,载感于幽明;称情之文,无亏于典礼。”又奏:“文武三品官薨卒辍朝。有未经亲重之官,今任又是散列者,为之变礼,诚恐非宜。自今后,文武三品以上官,非曾任将相,及曾在密近,宜加恩礼者,余请不在辍朝之限。”从之。
累转考功郎中、史馆修撰。九年,转司勋郎中、知制诰。十二月,正拜中书舍人。开成初,出为华州刺史。三年三月,人为户部侍郎,判本司事。四年,权判吏部尚书铨事。大中四年,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,兼吏部尚书。五年七月,撰成《续唐历》三十卷,上之。六年,罢相,检校吏部尚书,汴州刺史、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,累历方镇卒。
郑肃,荥阳人。祖烈,父阅,世儒家。肃苦心力学。元和三年,擢进士第,又以书判拔萃,历佐使府。太和初,入朝为尚书郎。六年,转太常少卿。肃能为古文,长于经学,左丘明、《三礼》、仪注疑议,博士以下必就肃决之。
时鲁王永有宠,文宗择名儒为其府属,用户部侍郎庾敬休兼王傅,户部郎中李践方兼司马,以肃本官兼长史,由是知名。明年,鲁王为太子,肃加给事中。九年,改刑部侍郎,寻改尚书右丞,权判吏部西铨事。开成初,出为陕虢都防御观察使、兼御史大夫。二年九月,召拜吏部侍郎。帝以肃尝侍太子,言论典正,复令兼太子宾客,为东宫授经。既而太子失宠,上不悦,有废斥意。肃因召见,深陈邦国大本、君臣父子之义。上改容嘉之。而太子竟以杨妃故得罪。乃以肃检校礼部尚书,兼河中尹、河中节度、晋绛观察等使。会昌初,武宗思太子永之无罪,尽诛陷永之党。朝议称肃忠正,有大臣之节。召拜太常卿,累迁户部、兵部尚书。
五年,以本官同平章事,加中书、门下二侍郎,监修国史,兼尚书右仆射。素与李德裕亲厚。宣宗即位,德裕罢知政事,肃亦罢相,复为河中节度使。以疾辞,拜太子太保,卒。
子洎,咸通中累官尚书郎,出为刺史。洎子仁规、仁表,俱有俊才,文翰高逸。
仁规累迁拾遣、补阙、尚书郎、湖州刺史、尚书郎知制诰,正拜中书舍人,卒。
仁表擢第后,从杜审权、赵骘为华州、河中掌书记,入为起居郎。仁表文章尤称俊拔,然恃才傲物,人士薄之。自谓门地、人物、文章具美,尝曰:“天瑞有五色云,人瑞有郑仁表。”刘鄴少时,投文於洎,仁表兄弟嗤鄙之。咸通末,鄴为宰相,仁表竟贬死南荒。
卢商,字为臣,范阳人。祖昂,沣州刺史。父广,河南县尉。商,元和四年擢进士第,又书判拔萃登科。少孤贫力学,释褐秘书省校书郎。范傅式廉察宣歙,辟为从事。王播、段文昌相继镇西蜀,商皆佐职为记室,累改礼部员外郎。入朝为工部员外郎、河南县令,历工部、度支、司封三郎中。太和九年,改京兆少尹,权大理卿事。
开成初,出为苏州刺史。中谢日,赐金紫之服。
初,郡人苦盐法太烦,奸吏侵渔。商至,籍见户,量所要自售,无定额。苏人便之,岁课增倍。宰相领盐铁,以其绩上,迁润州刺史、浙西团练观察使。入为刑部侍郎,转京兆尹。三年,朝廷用兵上党,飞挽越太行者,环地六七镇,以商为户部侍郎,判度支,兼供军使,军用无阙。逆稹荡平,加检校礼部尚书、梓州刺史、剑南东川节度使。
宣宗即位,入为兵部侍郎。寻以本官同平章事、范阳郡开国公,食邑二千户,加兼工部尚书。数年,检校工部尚书,出为鄂岳观察使,就加检校兵部尚书。大中十三年,以疾求代,征拜户部尚书。其年八月,卒于汉阴驿,时年七十一。
子知远、知微、知宗、僧朗、荛。
史臣曰:宗闵、嗣复,承宗室世家之地胄,有文学政事之美名,徊翔清华,出入隆显。苟能义以为上,群而不党,议太平于稷、契之列,致人主于勋、华之盛,遭时得位,谁曰不然?而舍披鸿猷,狎兹鼠辈,养虞卿而射利,抗德裕以报仇。矛盾相攻,几倾王室,没身蛮瘴,其利伊何?古者,廉、蔺解仇,冀全国体,而邀欢释憾,实乱大伦。世道销刓,一至于此!崔、魏二丞相,嘉言启奏,无忝正人。墀、让史才,肃之礼学,商之长者,或登三事,或践六卿,以道始终,夫何不韪。
赞曰:汉诛钩党,魏破疽囊。何邓之后,二李三杨。偷权报怨,任国存亡。书兹覆辙,敢告岩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