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东坡先生我不名一文,炼丹十年也没有成功。
黄金能够炼成,黄河决口可以堵塞,丹药不成只能任由头发花白。
陈季常自号“龙丘居士”,他也和“东坡居士”一样可怜,整日不睡觉地议仙论道谈空说有。
陈慥学佛未领会其真义,还没有学佛的妻子领悟得深。
谁能像濮阳公子吴德仁那样有才有德,饮酒吃肉仍能达到高深境界。
他欣赏外物,但不贪恋外物和被外物所役,住在家中也能学得忘家之禅。
门前有种满水稻的上十顷田,还有一条清溪绕屋而过,屋前屋后鲜花连天。
他却在溪堂醉卧,喊也喊不醒,落花如雪片纷飞,随着春风在他周围飘散。
我穿上布袜、缠好绑腿,游了兰溪又访青泉。
前番未遇德仁先生,并不是如李白所言“稽山无贺老”,是我游兴已尽而开回酒船,且等来日再见。
很遗憾德仁君不认识我,我也未睹您的真颜。
世事变化急速,我们以后定当相遇,到那时握手一笑,彼此都慨叹又已过了许多年!
注释
“十年”句:十年炼丹而没有成功。
家火:家中炉灶之火。凡铅:道家炼丹用的材料。
“黄金”二句:炼丹本可以使人成仙,而自己炼丹不成功,未能使白发转黑,未能超凡入仙。用《史记·封禅书》所载汉方士语:“黄金可成,而河决可塞,不死之药可得,仙人可致也。”
龙丘居士:一作“龙邱居士”,陈慥的号。
谈空说有:讲论佛学。
“忽闻”二句:苏轼善意地嘲笑陈慥学佛未领会其真义。河东:柳姓。杜甫《可叹》中有“河东女儿身姓柳”句。陈慥之妻姓柳。狮子吼:佛教传释迦摩尼初生时“分手指天地,作狮子吼声”(《景德传灯录》卷一)。另,佛藏中有《佛说长者女庵提遮狮子吼了义经》。苏轼用此两个典故,戏言陈慥与妻子都学佛,却没有妻子领悟得精深,这里并没有讽刺陈慥惧内的意思,后世相沿成说,与苏轼原意无关。
濮阳公子:指吴德仁。
“饮酒”句:吴德仁不似苏轼学道陈慥学佛,却自然达到高境界。
寓物不留物:欣赏外物,但不贪恋外物和被外物所役。苏轼《宝绘堂记》:“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。寓意于物,虽微物足以为乐,虽尤物不足以为病;留意于物,虽微物足以为病,虽尤物不足以为乐。”
忘家禅:即在家修炼如出家。
罢亚:稻穗实多而摇动的样子。
行缠:裹腿。与布袜均为行路的轻便装束。
“稽山”二句:当年曾去蕲州,未见到吴德仁。
贺老:贺知章,东坡以归居会稽的贺知章自比。李白《重忆一首》:“欲向江东去,定将谁举杯?稽山无贺老,却棹酒船回。”兴尽:典出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:王子猷居山阴。夜大雪,眠觉,开室,命酌酒,四望皎然。因起仿徨,咏左思《招隐诗》,忽忆戴安道。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,王曰:“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”
颜平原:颜真卿。唐时人,曾为平原太守,为人正直耿介,率军作战勇猛,亦用心仙佛。这里用颜真卿比陈季常。
元鲁山:元德秀。字紫芝,曾为鲁山令。《新唐书·元德秀传》:“苏源明常语人曰:‘吾不幸生衰俗,所不耻者识元紫芝也。’”这里以元德秀比吴德仁。
“铜驼”句:开玩笑地说世事变化急速,以后与吴德仁定当相遇。铜驼,典出陆机《洛阳记》:“铜驼街在洛阳宫南,金马门外,人物繁盛。俗语云:‘金马门外聚群贤,铜驼街上集少年。’”又见《晋书·索靖传》,索靖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:“会见汝在荆棘中耳。”
握手:典出《后汉书·蓟子训传》:“后人复于长安东霸城见之(蓟子训),与一老公共摩挲铜人,相谓曰:‘适见铸此,已近五百岁矣!’”
赏析
这首诗是诗人离开黄州向好友吴德仁致意的简寄诗,以戏谑笔调,分别勾勒了吴德仁、陈季常和作者自我的形象,表现了他们的深厚友谊。此诗写得机趣横生,风采华妙,音节琅然。全诗叙事挥酒自如,在叙事中插入景物描写,用典精切浑化,通篇兴会淋漓。
开头四句自述境况,自嘲中感慨华年流逝而难返。
接下四句戏语陈季常,言其尚清谈和惧内情况。东坡善诙谐,诗中亦可略见一斑。自嘲已之烧丹无功,好友陈慥学禅不得真义。谈到陈慥与妻子的学禅情形,既生动诙谐,又表达了对老友宽厚亲切的感情。“河东狮吼”之语由此而来(本意并非后世所传)。诗中的诙谐实有两方面,一面是对自己和好友的戏笑,充满生活本真的趣味;另一面却又是沉痛的。
再下四句调侃吴德仁,说他酒肉自得仙,家修忘家禅。又下四句描写吴德仁的隐居生活,即有田不用己种的清闲,清溪花屋的幽静,醉卧落花的洒脱。最后八句有几层意思:一是说自己曾游清泉寺,打算去访问吴德仁(准备好了布袜行缠),但不胜酒力(饮酒过多),只好兴尽回船。
“稽山不是无贺老”作者施以概括,则有了两层含义:一是指贺知章辞相归隐会稽山事,二是指与吴德仁彼此不识面而感到遗憾,相信来生铜驼陌上少年相会,定要一笑千年。
末尾四句感慨人生的机缘,蕴含丰富的哲理。惟伤心人方能豁达,在这充满机趣的嬉笑里面,深隐着他对人间如梦的体会,也蕴含着他在参禅学道中悟得的哲理。诗人写吴德仁为主,写陈季常和自我为辅,结尾又自然将三人绾合。
全诗妙笔生趣,挥洒自如,风采华丽,意韵深远,读来琅琅上口,痛快淋漓。
创作背景
这首诗是诗人在元丰八年(公元1085年)上半年创作的。这时苏轼已离开黄州,在泗州等地旅途上,谋求回常州居住。他在黄州数年,尚未见过近在蕲州居住的吴德仁。这首诗向吴德仁致意,将来定然会握手相见,畅叙平生,故作此诗。
宋代·苏轼的简介
苏轼(1037-1101),北宋文学家、书画家、美食家。字子瞻,号东坡居士。汉族,四川人,葬于颍昌(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)。一生仕途坎坷,学识渊博,天资极高,诗文书画皆精。其文汪洋恣肆,明白畅达,与欧阳修并称欧苏,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;诗清新豪健,善用夸张、比喻,艺术表现独具风格,与黄庭坚并称苏黄;词开豪放一派,对后世有巨大影响,与辛弃疾并称苏辛;书法擅长行书、楷书,能自创新意,用笔丰腴跌宕,有天真烂漫之趣,与黄庭坚、米芾、蔡襄并称宋四家;画学文同,论画主张神似,提倡“士人画”。著有《苏东坡全集》和《东坡乐府》等。
...〔► 苏轼的诗(156篇)〕郑子玄者,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。文虽不如其父子,而质实有耻,不肯讲学,亦可喜,故喜之。盖彼全不曾亲见颜、曾、思、孟,又不曾亲见周、程、张、朱,但见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实实如是尔也,故耻而不肯讲。不讲虽是过,然使学者耻而不讲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卒如是而止,则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可诛也。彼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,志在巨富;既已得高官巨富矣,仍讲道德,说仁义自若也;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:“我欲厉俗而风世。”彼谓败俗伤世者,莫甚于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也,是以益不信。不信故不讲。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。
黄生过此,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,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。至九江,遇一显者,乃舍旧从新,随转而北,冲风冒寒,不顾年老生死。既到麻城,见我言曰:“我欲游嵩少,彼显者亦欲游嵩少,拉我同行,是以至此。然显者俟我于城中,势不能一宿。回日当复道此,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,兹卒卒诚难割舍云。”其言如此,其情何如?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。然林汝宁向者三任,彼无一任不往,往必满载而归,兹尚未厌足,如饿狗思想隔日屎,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。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;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,复以舍不得李卓老,当再来访李卓老,以嗛林汝宁:名利两得,身行俱全。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;可不谓巧乎!今之道学,何以异此!
由此观之,今之所谓圣人者,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,特有幸不幸之异耳。幸而能诗,则自称曰山人;不幸而不能诗,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。幸而能讲良知,则自称曰圣人;不幸而不能讲良知,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。展转反复,以欺世获利。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,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。夫名山人而心商贾,既已可鄙矣,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,谓人可得而欺焉,尤可鄙也!今之讲道德性命者,皆游嵩少者也;今之患得患失,志于高官重禄,好田宅,美风水,以为子孙荫者,皆其托名于林汝宁,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。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,信乎其不足怪矣。
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?挟数万之赀,经风涛之险,受辱于关吏,忍诟于市易,辛勤万状,所挟者重,所得者末。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,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,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!今山人者,名之为商贾,则其实不持一文;称之为山人,则非公卿之门不履,故可贱耳。虽然,我宁无有是乎?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,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?有则幸为我加诛,我不护痛也。虽然,若其患得而又患失,买田宅,求风水等事,决知免矣。
少年不得意,落拓无安居。
愿随任公子,欲钓吞舟鱼。
常时饮酒逐风景,壮心遂与功名疏。
兰生谷底人不锄,云在高山空卷舒。
汉家天子驰驷马,赤军蜀道迎相如。
天门九重谒圣人,龙颜一解四海春。
彤庭左右呼万岁,拜贺明主收沉沦。
翰林秉笔回英眄,麟阁峥嵘谁可见?
承恩初入银台门,著书独在金銮殿。
龙驹雕镫白玉鞍,象床绮食黄金盘。
当时笑我微贱者,却来请谒为交欢。
一朝谢病游江海,畴昔相知几人在?
前门长揖后门关,今日结交明日改。
爱君山岳心不移,随君云雾迷所为。
梦得池塘生春草,使我长价登楼诗。
别后遥传临海作,可见羊何共和之。
东平与南平,今古两步兵。
素心爱美酒,不是顾专城。
谪官桃源去,寻花几处行?
秦人如旧识,出户笑相迎。
东坡先生无一钱,十年家火烧凡铅。
黄金可成河可塞,只有霜鬓无由玄。
龙丘居士亦可怜,谈空说有夜不眠。
忽闻河东狮子吼,拄杖落手心茫然。
谁似濮阳公子贤,饮酒食肉自得仙。
平生寓物不留物,在家学得忘家禅。
门前罢亚十顷田,清溪绕屋花连天。
溪堂醉卧呼不醒,落花如雪春风颠。
我游兰溪访清泉,已办布袜青行缠。
稽山不是无贺老,我自兴尽回酒船。
恨君不识颜平原,恨我不识元鲁山。
铜驼陌上会相见,握手一笑三千年。
云开衡岳积阴止,天马凤凰春树里。
年少峥嵘屈贾才,山川奇气曾钟此。
君行吾为发浩歌,鲲鹏击浪从兹始。
洞庭湘水涨连天,艟艨巨舰直东指。
无端散出一天愁,幸被东风吹万里。
丈夫何事足萦怀,要将宇宙看秭米。
沧海横流安足虑,世事纷纭何足理。
管却自家身与心,胸中日月常新美。
名世于今五百年,诸公碌碌皆余子。
平浪官前友谊多,崇明对马衣带水。
东瀛濯剑有书还,我返自崖君去矣。